文_孙海燕

 

“我们再一次被评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这让我们自己都开始相信这个事实了。”芬兰国家商务促进局（Business Finland）执行总监Marjo Ilmari在介绍自己国家的创新生态系统的时候，略带自豪地调侃道。

 

以社交恐惧症闻名的芬兰人，一边自嘲自己的社恐症，一边欣然接受一个又一个别人颁发的令许多国家都眼红的“大奖”，比如，2019年“优良国家指数”排名第一、2016年“最干净的国家”排名第一、“世界上最好的空气质量”排名第一……

 

循环经济路线图

 

不过，对于Woodio的CEO和创始人Petro Lahtinen来说，这些有关芬兰的众多排名中，有一项排名与他所做的事情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正是这项排名，让这位专注于材料研究的科学家在2019年看到自己的梦想获得突破性的进展。Woodio是一家将林业加工过程中所产生的木片重新利用，并将之开发成为高附加值的实木复合材质，作为世界上第一个防水的实木复合材质，并应用在卫浴产品上。

 

芬兰是世界上第一个提出循环经济路线图的国家，这项战略性的国策，令这个以创新而著称的北欧国家将未来的国家竞争力投向循环经济。2016年，当芬兰提出这项循环经济路线图的时候，它描绘了对2025年的未来想象——芬兰期待未来的经济竞争力和民众的幸福不再依赖于自然资源的浪费使用，未来的收入并不是通过提供产品，而是提供服务、或是产品的循环使用，以及基于智能的数字解决方案。

 

面对世界性的发展难题——气候变化、自然资源的消耗和城市化，芬兰人对此并不气馁，提出了这样一个雄心勃勃的路线图，希望将国家竞争力的重心转向碳中和的循环经济。

 

三年之后，也就是2019年，芬兰再次升级了循环经济路线图，提出循环经济的落地需要实现四个战略性的跨部门目标：将循环经济作为竞争力和活力的来源基础；转向低碳能源；自然资源被视为稀缺资源；日常生活的决策将成为带来改变的驱动力。

 

 

芬兰女性创业者在赫尔辛基Slush创新大会的媒体会上推荐“My Carbon Action” App

 

在2019冬天召开的赫尔辛基Slush创新大会的媒体会上，很多年轻人纷纷展示他们即将在大会上推出的新技术、新的解决方案。一位女性创业者发布了一款能够帮助每个人都能实时记录碳排放的App，无论你吃什么，还是穿什么，或是通过什么样的交通方式，都能马上看出自己对这个地球所产生的影响。这样的App也许看上去并没有那么高科技，但是它利用现有的数字技术将个人的生活方式与芬兰正在积极推动的循环经济联系了起来，让每个个体都成为循环经济的一分子。

 

从木片到实木复合材质

 

走进Woodio位于赫尔辛基的办公室，很难想象三年前这是一个只有三五个人的初创企业。这个办公室更像一个精致的家居展厅，展示了一个个令人目不转睛的卫浴产品——各式各样的洗手盆和浴缸。

Woodio的CEO和创始人Petro Lahtinen

 

这些洗手盆和浴缸看上去与众不同，因为它打破了大家对洗手盆和浴缸的“片面印象”——普通的洗手盆或浴缸是用瓷砖做成的，但眼前的这些洗手盆和浴缸令人觉得忍不住去摸一摸，这大概是一种新材质给人带来的第一印象。这种材质看上去有点温暖，并且赏心悦目。

 

“在一次和别人讨论的会议上，我想到了用木片来做卫浴的瓷砖，不知为什么这个疯狂的想法就这样牢牢地抓住了我。然后，我就开始专注于实现这个想法。在建立这个初创企业的时候，我们是先有了产品的想法，然后才去开发材料。”Woodio的CEO和创始人Petro Lahtinen有着化学博士的科学家背景，同时，他还是一位连环创业者，这是他所发起的第二家初创企业。

 

在卫浴领域，瓷砖成为一个普遍被接受的材质，其地位几乎不可撼动，因为要找到同时能够防水、具有成本优势以及设计美观的材质，似乎是一件很难实现的事情，所以很少有人去挑战这样的材质革新，这使得卫浴行业在过去几十年里几乎没有出现过新材质。然而，瓷砖在给人带来舒适整洁的卫浴环境的同时，也带来了环境的影响，比如，瓷砖在生产过程中所带来的能源消耗、水资源消耗、以及瓷砖被废弃以后所带来的环境影响。

 

这正是令Lahtinen难以释怀的一个原因：既然他的优势在于材料技术，为什么不去研发一种可以实现卫浴材质功能但与此同时减少环境影响的新材质呢？

 

Lahtinen所在的环境给了他实现梦想的可能性——75%的芬兰国土被森林所覆盖，森林产业是芬兰传统的支柱产业。长期以来，围绕着“让一棵树木物尽其用”的想法，让芬兰不仅在传统纸业，而且在生物材料、生物能源这些领域建立起竞争力。

 

“我们希望创造一个环境影响最小化的卫浴环境。目前在市场上有很多塑料材质的合成材料，这些材料往往会吸水，并不适用在卫浴产品上。我们想区分开来，我们使用的是自然的木片，70—80%是木质，然后用树脂材料进行塑形，实现防水功能。”据Lahtinen介绍，他们所研发的实木复合材质相比瓷砖的产品生命周期，将大量减少碳排放，同时由于木片材质的成本较为低廉，这种新的实木复合材质的制造成本也充满竞争力。

 

Woodio的实木复合材质制成的洗手盆

Woodio的实木合成材质制成的浴缸

 

不过，最初当Woodio的产品被推到市场上的时候，令人眼前一亮的并不是它的环境表现，而是它的新颖独特。对于勇于吃螃蟹的建筑师和室内设计师来说，如果能有独特的设计，将是让自己的方案获得青睐的最有效的途径。所以，Woodio的新材质令这些设计师们耳目一新，很快就被应用在了他们的设计方案里，最终出现在某一处酒店或公共空间里。这款新型的卫浴材质经过各种测试，依赖自己可靠的功能性获得了市场的认可，顾客甚至反馈这种新型材料并不像瓷砖那么易碎。据说，3%-5%的卫浴产品的更换是因为被诸如香水瓶这样的重物所砸碎的。

 

Woodi最先推出的是一款洗手盆，因为Lahtinen觉得洗手盆相比“瓷砖”要好卖一些，可以一个一个的卖。结果，这款标价为699欧元的洗手盆不仅为他赢来了设计大奖，而且也赢来了市场好评，也获得了推动初创企业快速成长的外部投资。

 

当初创企业遇到大公司

 

Lahtinen本来潜心想做的是材料研究，但他发现要将自己的研究想法实现出来，好像也只有自己撸起袖子一直干下去。

 

“我曾经希望自己的发明能够激励其他人将之实现，但在我与别人一次次的交谈之后，我意识到这可能有些困难，只有自己才可能将之实现出来。然而，当你设立了公司和品牌之后，大家就会被吸引过来，一起将这个事情继续下去，实现技术的商业化。”

 

曾经有过一次建立初创企业经历的Lahtinen，在他开办第二家初创企业的时候，遇到了天时地利人合。第一年，创业团队主要在做材料研发，第二年，第一款产品推向市场。

 

2019年，芬兰的林业大公司芬林集团（Metsä Group）旗下的风投企业Metsä Spring对Woodio进行了股权投资。除了Metsä Spring，还有其他几家风投公司也加入了这一轮的融资，Woodio在这一轮里获得了400万欧元的投资。

 

这让Woodio加快了发展步伐。一方面，团队人数上升到20多位，产品的种类也随之丰富，并且开始进行国外市场的开拓，未来除了芬兰市场之外，他们希望首先进入瑞典、德国两个国外市场。

 

另一方面，Woodio终于下定决心在赫尔辛基建立第一个工厂。“我们本来想将生产外包，但是，转了一圈，我们发现——当你有一种新材料的时候，市场上很难有人知道如何将这种材料生产出来。最终，我们决定建立自己的工厂，这个工厂肩负着研发和实验性工厂的角色，因为我们需要摸索如何更有效率地生产我们的产品。”如今，困扰Lahtinen的是他们的产量满足不了销量。所以，他们希望通过这家刚刚建立的工厂提升产量。2019年，他们的销售额大约为10万欧元，预计明年的销售将达100万欧元。

 

来自于Metsä Spring的投资，对于Woodio这样的初创企业来说，非常关键。而对于成立于2018年的Metsä Spring来说，投资Woodio符合芬林集团的战略目标。这是Metsä Spring成立之后的第二个投资项目，第一个投资项目是关于从木浆中开发纺织纤维的新型生产过程。

 

芬林集团之所以成立Metsä Spring这样的风投企业，是想通过投资与芬林集团相关的新技术，从而建立起持续发展的商业生态系统。“很多新想法诞生在我们公司的外部，新的商业模式正在通过创新的合作方式而实现。我们所成立的这家创新企业将让芬林集团更好地参与创新。”Ilkka Hämälä这样解释道，他是芬林集团的总裁、CEO，也是Metsä Spring的董事长。

 

事实上，Woodio的增长不仅能够给芬林集团带来投资上的回报，而且也能在供应链上取得合力，Woodio的技术和产品能够让芬林集团的副产品获得更大的价值。在芬林集团的锯木厂里所产生的木片，可以成为Woodio的原材料，最终变成高档的卫浴材质。

 

像芬林集团这样的老牌芬兰公司，正在通过支持建立创新生态系统的方式，与Woodio这样的初创企业共同联手，一起探索循环经济，彼此获得成长。

 

（摄影：孙海燕）